当然不是不希望藕花福地能够增长“道气”,而是担心此举,会在无形之中,削减仙尉的自身气运。
如果说把仙尉丢进福地,是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那么崔东山甚至提出过一个“异想天开”的设想。
藕花福地的有灵众生,皆有机会修行和习武。
各国朝廷,江湖门派,山上仙府,广开门路,非但不禁武学秘籍和道书秘籍的流传散布,反而大肆刊印相关书籍。
野草丛生,生机盎然。
当时陈平安只问了一个问题,“几座天下的万年历史上,拥有福地的大小宗门,有过这种先例吗?”
崔东山答道:“有过,但是都没有成功,后遗症很大,隐患重重,几乎都变成了个烂摊子,导致各自福地经过数百年的修生养息才逐渐恢复元气,所以一般都会选择一座下等福地,皑皑洲刘氏,符箓于玄,流霞洲天隅洞天的蜀洞主,曾经都做过类似尝试,但是他们不够用心,这就叫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所以最大的失误,还是他们几个想得太少,做得太多,瞎折腾,最根本的失败原因,就是他们的底层思路不够完善、精准和稳固,那些根本规矩的设置,疏密极不得当,只靠着一帮半吊子的术家在那边闭门造车,所谓的大道推衍和脉络演化,就是乱来的。”
“那你哪来的信心能够做成此事?”
“当然是因为有先生在啊,先生又有我这个得意学生在。先生掌控一个至关重要的大方向,学生负责制定十几条根本脉络和调整数万个细节,配合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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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叶洲北方,小龙湫的祖山名为龙眠,祖师堂所在山巅,又名心意尖,是一个极有诗情画意的名字。
今天即将召开一场祖师堂议事。
新任山主,是道号“龙髯”的仙人,司徒梦鲸,来自中土神洲的大龙湫。
他坐在祖师堂居中的座椅上,面朝大门,背对着墙上的一幅幅挂像。
略显几分滑稽,因为这位中土仙人,在大龙湫的谱牒上边,其实要比此地挂像上边的那几位小龙湫“祖师”,道龄、辈分和境界都要更高。所以“新任山主”敬香一事,就免了,挂像上边的,还真承受不起龙髯仙君的礼敬。
这还是司徒梦鲸第一次住持召开祖师堂议事,之前去而复返,就只是对外宣称小龙湫封山一甲子,都没有通过祖师堂决议。
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小龙湫修士,更没有胆子非议半句是,私下都不敢。
毕竟龙髯仙君,曾是最有希望接任大龙湫宗主一职的老祖师,当年只是司徒梦鲸自己不愿而已。
司徒梦鲸是第一个到场的,坐在椅子上就开始闭目养神,双手叠放。
一位仙人,不怒自威。
当初黄庭问剑小龙湫,就只是递出三剑,就彻底将整座仙府的心气给摧毁殆尽。
一剑直接斩开护山大阵,第二剑重伤当时的山主林蕙芷,第三剑,更是直接将祖师堂劈成两半。
这就是剑仙风采。
旁观者会觉得目眩神摇,心情激荡,可怜被迫领剑的当局者,却只会六神无主,肝胆欲裂。
小龙湫从门派名字来看,就极为亲水,山头四周皆是水乡泽国,水路达,纵横交错,山中有座煮石台,山外还有条滚山江,确实是跟山不太对付。两位护山供奉,分别是一头极为罕见的摘月猿,和一只据说活了大几千年的老鼋。至于滚山江里边的两头成精老鱼,都是金丹境修为,各自占据了滚石江的一条支流,自封了旒河大圣和潢水大王。
大战落幕后的桐叶洲,一座山头,原本拥有两位元婴境地仙,就已经是第一流的山上门派了。
桐叶洲北方,除去瘦死骆驼比马大的玉圭宗,此外金顶观,清境山青虎宫,白龙洞,其实都要逊色小龙湫。
结果山主林蕙芷和师弟权清秋,都被司徒梦鲸亲自拘押回了大龙湫,是什么下场,小龙湫至今没有得到半点消息,更不敢随意打听。
即便撇开这位德高望重的龙髯仙君不谈,虽然如今小龙湫失去了两位元婴老祖,依旧不至于太过寒酸。
今天来心意尖祖师堂议事的,有二十来个谱牒修士,除了一位金丹地仙,是上任山主林蕙芷的关门弟子,其余都是龙门境和观海境修士。
再加上两位护山供奉,和那两位同是金丹境的旒河大圣和潢水大王,小龙湫还能拥有足足五位金丹地仙之多。
而六个原本有资格参加议事的重要客卿,别家谱牒修士的挂名供奉,此次小龙湫一个都没喊。
比如席客卿,道号“水仙”的元婴老神仙,章流注都没有返回山头参加这么重要的议事。
住持野园事务的武夫程秘,反而得以列席参加此次议事,是司徒梦鲸亲自让人去请来的。
司徒梦鲸等所有都落座后,睁开眼睛,淡然说道:“洪艳,去把令狐蕉鱼喊过来。”
那位权清秋的嫡传弟子,洪艳最近暂时住持小龙湫具体事务,是一位金丹女修,她立即起身告辞,赶紧去找令狐蕉鱼。
等到少女被带来祖师堂,就被洪艳安排坐在了靠门位置。
令狐蕉鱼,道号拂暑。
一位谱牒修士,又有了个道号,就意味着肯定是中五境修士了。
她腰悬一只法器碧螺,按照山上划分,属于喊山之属的法宝,面对一些品秩不高的山神、土地,凭借此物可以“训山”,只是碧螺的品秩,终究不能跟能够迁徙山岳、撬动山脉的驱山铎相比。
少女也是黄庭在这边结茅修行时,唯一看得顺眼的小龙湫谱牒修士。
玉圭宗的那座姜氏云窟福地,上次评选出来的花神山胭脂榜,令狐蕉鱼就登评入榜了,而且是年纪最小的女修。
原本祖师堂议事,没她什么事,少女就独自闲逛起来,
离着祖师堂所在的心意尖不远,有一处封禁的神仙洞窟,石壁上隶书篆刻“别有天”。
上任山主,清霜上人林蕙芷,在接下黄庭一剑后,就曾经在此闭关养伤。
路过那座洞窟,令狐蕉鱼去了松下弈棋处,眼见着四下无人,先仔细瞧了瞧那棵古松,再蹲下身,看了眼石桌底部。
看来上次那个年轻隐官,把小姑娘吓得不轻,都有后遗症了,总觉得对方的符箓、飞剑无处不在。
大龙湫的祖师爷,也就是现任山主的师尊,曾经与万瑶宗的仙人韩绛树,在此联手下出一局残棋,在那之后,小龙湫修士,以及来来往往的山上修士,就再无外人能够落子破局。石桌棋盘连同棋子,形成了一座能够稳固山根水运的玄妙阵法。
只是上次年轻隐官来此做客,在这边下出了两手棋,据说还有那接引星辰的天地异象,彻底压胜了旧棋局,真正成了一盘定局。
然后令狐蕉鱼很快就被那位金丹祖师喊去参加议事,少女迷迷糊糊坐下,头脑一片空白。
司徒梦鲸开门见山道:“林蕙芷和权清秋皆已被大龙湫谱牒除名,他们两人在小龙湫的道脉法统,依旧保留,但是修士辈分依次降一等。”
这位仙君话语落定时,墙上的两幅画像就砰然落地。
一众修士面面相觑。
有两位年轻女修,是同胞姐妹,除了眉眼、神态有些许差异,其余五官、身段,完全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姐妹都是林蕙芷的嫡传弟子,上山虽晚,辈分却高,天资好,如今都已经是观海境。
她们听闻此事,俱是脸色惨白。
司徒梦鲸继续说道:“由我接任小龙湫山主,只是权宜之计,封山一甲子,我就担任六十年的小龙湫山主。”
“甲子之内,以后祖师堂议事,就按照目前的人数来定座位,一般来说,只减不增,除非我亲自请谁落座。”
“除了章流注的席客卿继续保留,其余今天没来议事的客卿、挂名供奉,一律停俸禄,再各自书信一封,划清界线,让他们以后都不用来小龙湫了。”
“关闭野园,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对小龙湫心怀仇恨却不该死的,一样放出去,此事先与天目书院说清楚,书院那边愿意接受妖族,就送过去,不愿意,就由着它们离开小龙湫地界,自生自灭,暗中盯着它们,下山监察此事的修士,以金丹洪艳和武夫程秘带队,可以无视封山禁制,现妖族中谁敢违禁行凶,就地斩立决,不用与小龙湫祖师堂汇报,但是小龙湫修士中谁敢滥杀,下场与妖族等同,祖师堂掌律一经查实,斩立决,无需与我通报,若是掌律胆敢赏罚不当,就由我来斩立决,我一样无需与大龙湫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