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她终于提到了此人,连忙就道:
“这个‘乔干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杨桂英就抬起了头来:“乔干爹是个好人。”
她说完这话,又苦笑了一声,幽幽的叹:
“可惜好人不长命。”
这声叹息倒与赵福生之前听说‘乔越生’的存在时想法一致。
杨桂英怔忡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伸手去撩耳畔的碎发,低声道:“他是发现了香料的人,也教会了两村制香,初时人人都感激他,可后来也有人怨恨他,认为两村祸源因他而起。”
但这只是许多人暗地里的抱怨。
明面上他是牛栏村的话事人,掌管村务大权,在村里威望很深。
“他老人家读过书,明事理、会算账,为人又公正,有他在时,牛栏村还像样,可惜两年前他离奇失踪,村子就乱了。”
“失踪?”赵福生皱了下眉:
“怎么失踪的?”
“不清楚。”杨桂英摇头:
“早先那会儿,牛栏村防我们村防得严,许多事情不跟我们说的,又隔着一个野蕉林。”
之所以黎家坳知道一些牛栏村的事,是因为乔越生在野蕉林内出钱请村人搭了个族学。
“他好像是说,人读书治愚?还是治愈?我也不懂。”杨桂英满脸迷茫,说道:“反正让附近的村里人都将小孩送他那族学中去。”
开始无人送娃,后来乔越生说只要愿意送去读书的孩子家中,每年能领些麦麸,后面便有许多人陆续送孩子过去读书了。
教书先生是他自己。
他教了两年,很是受一些孩子喜欢,都称他为再生父母,认他为干爹——“这也是乔干爹名字的由来。”
许多村里人也敬佩他,跟着孩子称他为‘乔干爹’。
杨桂英道:
“十里坡那边他还修了个庙,当时香火很盛。”
乔越生的声望在十里坡那些年达到了顶点。
可惜好景不长。
“两年前的五月,两村又在相互别劲防备的时候,有天晚上山林失了火,神龙树被人烧了个一干二净。”杨桂英说起当时的情景,声音轻颤:
“当天牛栏村、野猪寨子的人都像疯了一样的想抢火,那一天乱得很,我们村听到动静也吓得一宿没睡。”
大火没能扑熄,并且迅速蔓延开来。
过了两三天,十里坡内下了一场雨,终于将这火扑熄,后来清点村中财物,“倒没甚损失,救火的人伤了几个,却没人死,但唯独乔干爹不见了。”
“有人众说纷纭,有人说那把火是他放的,说他放火之后自知罪孽难消,便畏罪潜逃了。也有说老天看不下去两村打斗,每年伤亡,便天降大火,乔干爹离开了这一片伤心地——”
总而言之,从那一天起,乔越生不见踪影。
“不久后,有人发现那间供奉了他生像的泥胎脑袋突然碎裂落地。”
说到这里,杨桂英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就是从那一天起,十里坡内便时常听到有人离奇死亡的消息。”
初时是少数人,死前半点儿征兆也没有,好端端的便脑袋不翼而飞。
后面逐渐发展成一家人。
甚至这种死亡方法就像是一种会传染人的瘟疫,从一个个村庄蔓延开,祸延及附近四方镇、长生镇、十里坡。
“开始是每个镇子都有人死,大家也怀疑是不是闹了鬼,但也没给个准信儿,大家便闹得人心惶惶的。”
不过对于黎家坳的人来说,反正这个世道时常都听到人死,就是闹了鬼,也仿佛离大家很远,听到这些消息便当听人说闲话似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十里坡中,因为失去了乔越生的管束,开始成为了一片罪恶肆意生长之地。
原本失去了赖以为生的神龙树的牛栏村、野猪寨子的一部分村民开始集结一批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样的事黄岗村、封门村的人也干,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他们无法与这些久成气候的匪徒相比,便另觅蹊径,做起了拐子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