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在沈家留了一个老嬷嬷, 这嬷嬷姓朱,是当初她有身孕时裴元嗣送来她身边的,不仅熟知药理、食理、医理, 且非常机敏聪明。
留她在芸香身边,想必芸香能保住这一胎。
阿萦没有隐瞒裴元嗣, 回去之后就告诉了男人实情, 裴元嗣当然不会责怪,只会觉得她心善以德报怨, 并未放在心上。
进了二月里天气转暖,成嘉帝准备组织皇室成员及众臣们春狩。
骁勇善战的契国人曾从马背上打下天下, 农民出身的太祖皇帝将契国人从马背上打下来赶出中原建立大周,成祖皇帝迁都北平之后重视培养子孙们射箭、骑马等军事训练能力,特在顺天府辖下的承德一处的水草丰美之地围建为承德围场, 以供后世子孙们围猎演武。
二月底成嘉帝委命内阁首辅孙士廷、次辅商缙代为监国, 带上太子周王以及众亲兵护卫、宗室子孙、大臣们浩浩荡荡赶往承德的南苑行宫, 准备在承德围场进行今年的第一场围猎。
宽敞的马车里, 阿萦掀开帏帘失落地望向车外。
离家才两个时辰,她已经开始想女儿了。
阿萦叹口气, 怏怏扔下帘子, 感觉窗外的美景也没那么好看了。
她原本不想出来, 一走就走接近一两个月,回来说不准女儿都不认识她了。
可裴元嗣诱惑她说成嘉帝不好猎,这一次围猎结束下次不准是什么时候, 出去见世面的机会只有一次,且每位随行大臣出来都会带一两个女眷,或是夫人,或是小妾、女儿和姊妹。
阿萦担心裴元嗣被别的女子勾走, 尤其是赵氏还时不时地透出些风声为裴元嗣想休妻另娶,沈明淑在卫国公府始终称病,难保那些觊觎卫国公夫人之位的人不会铤而走险使个把手段把自己的女儿妹妹什么的强塞给裴元嗣。
纠结了好几日,阿萦最终还是决定跟来。
裴元嗣随行在成嘉帝身侧,阿萦在女眷里除了张氏没有认识的人,张氏此时也在另一辆马车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紧挨着,既然无事可干,阿萦索性专心给女儿做起了小衣服。
在家里画了个鱼戏荷花的样子,到平坦的路上阿萦就拿着小绷做一段时间,困了就阖上眼打个盹,闷的时候掀起帘子向外张望走到了哪儿,突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阿萦一旁疾驰而过,弥漫的尘土钻入鼻子里,阿萦忍不住掩鼻咳嗽了几声。
“这位娘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一个清润柔美的声音疑惑道。
阿萦用帕子擦了擦脸,勉强抬起头。对面马车里坐了两名少女,皆约莫十六七岁,一位着大红色百蝶掐金丝比甲,杏眼桃腮,神采飞扬;一人着湖绿色绣粉白玉兰花对襟褙子,柳叶眉丹凤眼,观之温婉可亲,正坐在马车里好奇地打量着她,那问话之人便是后者。
红衣少女瞧了阿萦几眼,轻哼道“呐,我表哥卫国公有个宠妾,说的不就是她了”
阿萦没想到红衣少女认得她,她却实在不认识这两位姑娘,张氏的马车被落在后面,一时也追不上来,幸好紫苏认了出来,在一旁提醒阿萦道“红衣小姐是大爷表姑母信成郡主的女儿郑七娘,绿衣小姐是周王妃的妹妹,康平侯府冯家三姑娘冯窈。”
阿萦微微点头施礼,向郑七娘、冯窈道“妾卫国公府沈氏,见过郑姑娘、冯姑娘。”
冯窈含笑点头致意,郑七娘则皱眉瞅了她好几眼,没说话。
两人乘坐的马车又飞快地从阿萦面前驶过。
队伍浩浩荡荡从凌晨天不亮就出发,接连走了一整个白天,临到傍晚时天边露出一抹蟹壳青,终于到了南苑行宫。
坐马车容易累着腰,天子銮驾先入行宫,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阿萦才揉着腰由紫苏扶下来,自有小太监引着阿萦住进分好别院里。
丫鬟小厮们开始收拾屋子,裴元嗣还没回来,阿萦先喝了两大碗茶解渴,而后在铺了大红团花如意纹的软毯的贵妃榻上趴着让紫苏和玉蕊给她捏腰捶背。
这次出来带的两个心腹丫鬟她只带了紫苏和玉蕊,玉蕊是她房里的二等丫鬟,卖身契也拿捏在她的手中,桂枝则留在家中照顾绥绥。
打了个盹醒来就到了晚上,丫鬟们都去准备晚饭,阿萦坐在床边继续做小衣服,外面渐渐传来喧哗声,裴元嗣回来了。
阿萦放下女儿的衣服高兴地迎出去,更衣时裴元嗣叮嘱她“有不习惯的,记得和我说。”
阿萦在他怀里蹭了蹭,“有您在我住哪儿都习惯。”
甜言蜜语一开始听像奉承,听多了反而习惯离不开,裴元嗣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嘴角微翘,摸了摸阿萦的腰肢。
阿萦出去招呼饭,裴元嗣走到床边看见她还没完工的那件小衣服,花样别致,绣工栩栩如生,一看就用了心。
裴元嗣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突然想到阿萦自打绥绥出生以来似乎很久没给他做过衣服了。
连香囊、袜子都没有,倒是香囊上的旧络子换过一次。
在外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亲近的人之间则不会讲究这么多虚礼,然而今晚的饭席实在安静了一些,阿萦悄悄抬头去看裴元嗣,他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慢条斯理吃着,分别了将近一天,他就没什么对她说
用完晚膳裴元嗣坐在窗下看书。
阿萦走到床边继续做衣服,他不开口,她也没理会他同他主动答腔。
一直到歇息的时候,阿萦上了床,裴元嗣后到,坐着床沿脱了靴。
一具温软的身子从身后慢慢抱住他,下巴枕在他的宽肩上,“大爷,我给您做了三双薄袜子,您明天换上新的去练武吧,脚上这双穿着该热了。”
裴元嗣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边果然不知何时摆了三双薄袜,一双上面绣着一丛绿竹,一双用银线绣了一个福寿纹样,一双上面则绣着两朵祥云。
一双袜子,她都有这么多的花样。
裴元嗣看她一眼,嘴上没说,绷紧的嘴角却渐渐松了下来。
阿萦故意凑过去忍笑问“大爷喜欢不喜欢,可还不高兴呢”
裴元嗣还不承认,“什么高兴不高兴。”
阿萦笑出了声。
裴元嗣瞪她,阿萦还笑,裴元嗣索性把她压在床上堵住她的唇。
半响之后,阿萦乌发散乱,面若桃花,勾住他的脖子轻喘道“我就是故意的,今天随行这么多漂亮的世家小姐、大家闺秀,我怕她们把您勾走,我心里不舒服,就想气气您”
连丫鬟给他倒杯酒她回去都要发作一番,裴元嗣是看出来了,阿萦又吃醋了,她善妒。
阿萦从来都不掩饰对他的独占欲,她热烈地喜欢着他,喜欢就是喜欢,吃醋就是吃醋,温柔时似水,生气时如火,眼睛红红像小兔子。
裴元嗣用手指抵着她湿润的唇,哑声说“我不看她们。”
“真的您不许骗我”
“不骗你。”
阿萦就笑着啄吻他的唇,湿漉漉的杏眼像蜜一样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