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幼时的事,小七只知道一星半点儿,还是从他自己口中了解一些。
自然,一个罗刹一样的人,旁人哪敢置喙半句。
记得年前刚得到魏楚结盟的消息时,那人曾将她锁在了青瓦楼,说起从前的事,那时的他恼恨又无奈,他说,“母亲夺走了一切我想要的,我看似什么都有,却是真正的一贫如洗。”
他还长长地叹气,叹说,“我唯有你。”
她信呀,怎么不信。
正因信了这样的话,她这才留了下来。
从前她只知道公子的母亲待他是畸形又病态的爱,如今却又知道,看似什么都有的燕国大公子,尚在幼年时候便守着一个妄图掌控一切的母亲,又要时刻提防着一个随时要伤他害他的王叔,当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出自《诗经·小雅·小旻》)
不,不止,还远不止于此。
听旁人说起,庄王十三年春,公子许瞻将将加冠,便有另一王叔兵变造反,也听闻十八岁的公子用他腰间的青龙长剑一剑便削掉了那王叔的脑袋。
他的父辈已死了许多,他的同辈如今也只余下了他自己。
你想,自她进了兰台,便历经了常人所不能经受的一切。
内有许牧叛乱,血洗扶风,正旦宫变,外有燕楚交战,夷灭宋国,夺取北羌。
她亲眼所见便已有这许多,那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他定然活得很辛苦罢?
他孤身在刀尖上行走,于修罗场中求生,几乎是一个人厮杀到了庄王十七年。
小七心中重重地一叹,公子远比不得她,比不得她在山间自在地长大。
他也比不得大表哥,至少,至少大表哥在沈家那些年,受顾复之恩,有母慈子孝,又兄友弟恭,因而能幼学壮行,得长乐康永。
想及此处,一时竟不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可怜还是悲壮。
你瞧呐,一个即将坐拥天下的主人,远比不得一个无所有的小七,也远比不得一个兵败将亡的大表哥。
但公子有多么喜爱孩子,小七是知道的。去岁五月扶风满月宴上,她亲眼见公子望襁褓里的许嘉时那温和的眸光。
他又怎会放任猎犬去撕咬一个小女孩呢?
大抵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