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犹记得那时公子曾捏着许慎之胖嘟嘟的小脸,问他,“慎之,你想要小七姐姐做嫂嫂么?”
那时许慎之曾用力点头,说大公子与小七姐姐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最是相配。
她也仍记得公子许瞻听了这话好生揉了一番许慎之的小脑袋,那时候活生生的许慎之曾笑眯眯地瞧着他,曾说,“大公子什么时候娶嫂嫂,给慎之也生个小子侄,慎之带小子侄与嘉弟一起玩。”
当真是世事难料,后来公子一直不曾娶过她,她也没能为公子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就连曾经那两个有大福之相的小孩儿也都永远地死了。
见她恍然失神,章德公主又劝了起来,“小七,哥哥不易,他一身的坚甲,不过是为了防备外头的明枪冷箭。但愿你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你们好好的。”
小七想,生不生气的,是章德公主并不知道她的好哥哥从前对她做下了什么歹事罢了。
她若知道她的好哥哥曾对这个叫姚小七的人做过什么,她若见过那间暴室,见过那一排排冰冷丑陋的刑具,大抵不会说出什么不要生气这样的话来。
仔细想想,章德公主不生大表哥的气,并不全是因了公主大度容人,关键还是因了大表哥到底是个清冷高华的大雅君子,君子便是君子,君子讲究仁义道德,亦知礼义廉耻,大表哥才不会像那公子一样呢。
公子做下的那些歹事,桩桩伤化败俗,件件尽是卑鄙下流。
她就事论事,可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
罢了罢了,她才不生气,真要生气还不得叫自己气绝身亡,既打算陪他一程,也不必再同他计较那么多了。
小七扁扁着嘴巴,心里琢磨着,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
你想,那个人呀,他可就如同猛兽一样,谁敢去招惹他。
若轻易原谅了他,他定又要无休无止地索取,没日没夜地讨要,他是不知疲倦,又花样百出,但小七才不愿意呢。
她只想白日种桑养鸡鸭,夜里呼呼睡大觉,她才不想成日与那人腻歪在一起,过那没羞没臊的日子,成日不能安枕。
那一桶桶的兰汤提进来,那一床床湿透的茵褥丢出去,兰台的寺人们哪有不知道的?就连蓟城大营的人也无人不晓好吧。
她如今也并不想生小孩儿,若有了身孕,还怎么养蚕抓鱼,四月桑叶一绿,她就是要养蚕的。
魏人养蚕缫丝,那人是知道的。
她正是因了采桑才与嬢嬢们学会的采桑舞,那人也是知道的。
她才不生呢,她才不,至少现在还不能。
原先章德公主心中抑郁,天天以泪洗面的,话也不多。如今呢,自从在山间地头重新活了过来,章德公主就与这西林苑的鸡鸭一样,成日里叽叽喳喳,唠唠叨叨,逮住机会就要给她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