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开灯，她在黑暗里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奶油味。

她猜到了这世俗的香气来自哪里，她站起身，走到八仙桌前，提起防尘笼。

果然，里面摆着两个新鲜的鸡蛋糕，她从小就爱吃，这一定是奶奶知道她今天回来特地买给她的。

她拿起一个小蛋糕，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眼泪滚滚滑落，喉咙被甜腻和哽咽填满。

她是被抛弃的人，尽管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婴儿，但当她独自在那颗玉兰树下看着黑夜降临，无助和饥饿已经命运般的在她灵魂之上刻入纹身。

她吃完蛋糕，打开了灯，一一看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她在这里度过了最温暖的十六年，虽然穷，但奶奶总是让她穿得尽量整洁。她趴在外间这张桌子上念书到很晚时，一转头就能看到奶奶陪在旁边做着针线活，这时，祖孙俩就会相视一笑。

她走进卧室，被褥是新晒过的，床单也换了，散发着皂香，她抚摸着枕头，却在枕头下摸到一只红包。

这只红包一定是奶奶捡回来来的，边角有点破，被奶奶用胶水细心的粘上了。她慢慢将红包打开，里面包着一叠大小不一的纸币，她数了数，居然有两千块。

钱币里还夹着一张字条：给阿紫，压岁钱。

是陈婶儿子的笔迹。

一定是奶奶让他写的。

言思隐可以想象奶奶是怎么攒下这两千块的。

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像一只苍老的蜗牛一样，顶着烈日，顶着寒霜，用弯曲的脊背驮着沉重的纸箱或体积庞大的装满塑料瓶的麻袋，换来几块或是几十块，她舍不得多吃一个馒头，渴了就沿街讨水喝。

她走在路上时，会被人嫌弃吗？会有人怜悯她吗？她一点点攒下这些钱时，心里在想什么？

“奶奶想让我们家阿紫去读大学。”

言思隐想起她说这句话时，那双笑到眯起来的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散发着一个老人垂暮之时所有的希冀与慈祥，和坐在昏黄等下给她补书包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而言思隐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还是走了。

她走出家门，一个行于寒风肆虐的深夜，走到奶奶的坟墓前。

泥土还是新鲜的，她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此后的每一夜，都她都会独自前往奶奶的坟墓前，一直坐到破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