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没感觉?”盖瑞质问,“仔细听听暗处的声音。”
马塞莱鲁也感觉到了。在先锋队服役这四年来,他从未如此恐惧。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威玛把他的战马牢牢地绑在一根低垂的枝干上,跟其他两匹离得远远的,然后抽出长剑。这是把城里打造的好剑,剑柄镶着珠宝,熠熠发亮,月光在明晃晃的钢剑身上反射出璀璨光芒,无疑是新打造的。
“孩子,这儿树长得很密,”马塞莱鲁警告,“可能会缠住你的剑,还是用短刀罢。”
威玛点点头,收回宝剑,抽出短刀。
盖瑞下马。“我来生个火。”
“老头子,愚蠢也有个限度。若这林子里有敌人,我们难道要生火引他们过来么?”
“有些东西就只怕火,”盖瑞道,“比如熊、冰原狼(3、还有……还有好些东西。”
威玛爵士紧抿嘴唇。“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盖瑞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但马塞莱鲁还是看得到他瞪骑士时的眼神。他一度害怕这老头会冲动地拔剑动粗。老头的剑虽然又短又丑,剑柄早被汗渍浸得没了颜色,剑刃也因长期使用而布满缺口,但若盖瑞真的拔剑,马塞莱鲁知道那贵族公子哥儿必死无疑。
最后盖瑞低下头。“那就算了”。他讪讪地说。
马塞莱鲁于是妥协,“带路罢”。他对威玛说。
威玛领他穿越浓密树丛,爬上低缓斜坡,朝山脊走去,他先前便是在那儿的一棵树下找到藏身处所。
薄薄的积雪底,地面潮湿而泥泞,极易滑倒,石块和暗藏的树根也能绊人一跤。威玛知道那棵大哨兵树位于山脊最高处,底部枝干离地仅有一尺。于是他爬进矮树丛,平趴在残雪和泥泞里,往下方空旷的平地望去。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好一阵不敢呼吸。月光洒落在空地上,映照出营火余烬,白雪覆盖的岩石,半结冰的小溪,全都和数小时前所见一模一样。
惟一的差别是,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诸神保佑!”他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威尔焦急地低声说:“出怪事了。”
马塞莱鲁环顾四周,说道“爬到树上去看看,动作快,注意附近有没有火光。”
威玛无言地转身,知道辩解无益。风势转强,有如刀割。他走到高耸笔直的青灰色哨兵树旁开始往上爬。很快他便消失在无边松针里,双手沾满树汁。恐惧像肚里一顿难以消化的饭菜,他只能向不知名的森林之神默祷,一边抽出匕首,用牙咬住,空出双手攀爬。嘴里冰冷的兵器让他稍微安了点心。
下方突然传来盖瑞的喊叫。“谁在那里?”威玛在他的恫吓中听出了不安,便停止爬行,凝神谛听,仔细观察。
森林给了他答案:树叶沙沙作响,寒溪潺潺脉动,远方传来雪枭的呐喊。
异象无声无息地出现。
马塞莱鲁的眼角余光瞄到白色身影穿过树林。他转过头,看见黑暗中一道白影,随即又消失不见。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伸出木指彼此搔抓。马塞莱鲁张口想出声警告,言语却冻结在他的喉头。或许是看错了,或许那不过是只鸟,或是雪地上的反光,更或许是月光造成的错觉。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里真的非常冷。威玛颤抖着抱紧树干,面颊贴住雪杉树的树皮。黏稠而甜腻的树汁流到他脸上。
一道阴影突然自树林暗处冒出,站到马塞莱鲁面前。
她的体型算不上高大,憔悴坚毅浑似枯骨,肤色苍白如同乳汁。她每走一步,其上的图案便似水面上的粼粼月光般不断改变。
不过令人最为注意的是,她身后背的那把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