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漫长,平日里觉得天黑的太早,如今却觉得这天色怎么总不见暗下来。吴韦弦时不时的向窗外张望着,心中如滚油过心,颇觉煎熬难耐。又见那鳏夫刘老头醉卧在内室里,方才他们吵吵闹闹半天,也不见他醒来,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吵得他越发焦虑烦心。
隆冬腊月里的天,暗得还是挺早的,也就是一时半刻,天色全然暗了下来。吴管家将一身管家行头脱了,捡了刘老头的破衣烂衫胡乱换上,便鬼鬼祟祟的出门去了,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吴韦弦和江氏出门,务必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吴韦弦口上应着,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跟去看看。于是,编了个理由糊弄了一下江氏,便缀在吴管家身后,悄悄的跟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元家门口。吴管家蹑手蹑脚的进门去了,吴韦弦悄悄跟上,一入大门口,便觉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直冲面门,他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嘴,满心疑惑的紧走几步,转过照壁,穿过一道朱漆木门,便见百步外的厅堂内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耳边传来梅香尖锐而凄厉的声音,眼前还有一个向火场直冲而去的小小身影,正是元瑟。
吴韦弦急的不行,慌忙抢上前去想要拉住元瑟,奈何他离得远,赶不及。幸亏他父亲吴管家早一步上前,一把将元瑟拽了回来,才没让他跑进去送了小命。这火实在是太急太旺,哪里救得下来,里面便是有人,也是救不得了。
“这么说,你除了进门时见过那伙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郑瑞平静的问道,他不再愤怒悲伤,他很清楚他现在仅仅需要理智的思考。
“没有,我们回去之后,只看到了你和梅香,还有……娘子和阿郎……他们已经……”吴韦弦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了,那一夜对他来说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看来他们放完火后就离开了,并且绑走了府中所有的仆婢……”郑瑞顿了顿,又问道,“那梅香呢,她后来去哪儿了?”当年,他在火场被吴管家救下来后就被打晕带走了,并不记得之后的事情。
“梅香疯了……”吴韦弦神情有些哀伤,他瓮声瓮气的道,“她把我们当成了那伙坏人,冲上来想要打我们,但她哪里是阿耶的对手,后来被阿耶扇了一巴掌后,吓得立马躲起来了……我想劝她跟我们一起走,但是她看我靠近就只会大吼大叫……阿耶怕把那群人再招来,就让我别管她……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闻得此言,郑瑞神色黯然。
“那你阿耶可对你说了,那长安韦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阿耶也听不懂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名头,只知道那长安韦家的家主是朝廷里的大官,派他们来的是韦家的嫡长孙,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之类的,阿耶说,当时郎君听了也是吓了一跳,想必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们来元家是为了何事?”
“这个……”吴韦弦惭愧道,“阿耶应是知道的,但他不肯告诉我,还说事情都过去了,知道了也没用,让我不要再管这事……”
听了这话,郑瑞眼神一暗,失望之情无以言表。本以为找到了吴韦弦,便是老天爷垂怜他,让他能早日得知元家惨案的真相,可到头来,除了一个“长安韦家”,就再无可追查的线索了。长安有多少韦家,郑瑞不知道,长安有多少有权有势的韦家,郑瑞也不知道,即便去查到了这些,可又怎知哪个是当年派人逼死了他父母的凶手呢?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见郑瑞满脸的失望,吴韦弦又是愧疚又是自责,觉得自己忒是没用,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来,他不禁双眼一亮,急急道:“我,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一个人的长相,是那伙人中带头的一个!”
郑瑞闻言,精神一震,“快说!”
“那人是个独眼,用一块黑皮子蒙着眼睛,五大三粗的……当时我没在意,就远远的瞥见了一眼,后来回想起来,那家伙,应该是个狠角色,面相凶的很!”吴韦弦心有余悸的道。
“你若现在见到他,可还认得出来?”
“认得认得!”吴韦弦连连点头道,“化了灰我都认得,那家伙长得太……太特别了……”
郑瑞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踱了一会儿步,忽然下定决心似得道:“你这就去给我找人,满洛阳城的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将此人找出来,若是洛阳找不到,就去长安找……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为止,我会派人配合你,至于经费,你去找钱辉要就是。”
顿了一下,又道:“以后,不准再去烂赌!若是让我发现你又耍滑头,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郑瑞的语气恶狠狠的,眼神凌厉非常,吓得吴韦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起先,吴韦弦听到前面一句,心里还高兴着,觉得自己终于能帮上郑瑞了,也说明郑瑞开始接纳自己了,可听到后面一句,吴韦弦却是又羞又愧又难过,看来郑瑞对自己已经埋下了很深的芥蒂,他们俩再也不能回到从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