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数日前,山东胶西石臼岛。 数名潜逃出来的金军水师汉军士卒告诉了李宝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这些被强行签发而入伍的汉军本来就不愿为女真人卖命,如今看到朝廷的水师战舰到了胶西和金人对峙着,当下便有好多人起了投效的心思。 他们告诉李宝,女真人十分不习惯水上作战,遇到风浪大时,金军战船起伏一厉害,金人统统在甲板上站不住,几乎各个都逃回船舱里匍匐在地,有的则呕吐不已,十分狼狈。 得知了这一讯息后,李宝大喜,虽金人不善水战亦在预料之中,但经其逃出的汉军证实,且到了如此地步,当下准备全军突袭金人工部尚书浙东道水军都统制苏保衡的水师大营。 军议之后,全军水师出石臼岛,逼近金人水师所在的唐岛,李铁枪王世隆开赵等部步军兵马则在岸上形成包围圈,务必围歼金军。 行进在浪涌涛急的海波中,李宝看着自己的旗舰上风帆张满,战旗猎猎,但那风向却是不利己方的北风!他命人在船上摆出一副桌案,向石臼岛的山海之灵祈祷,说来也怪,刚祭祀了没多久,海面上居然风向大变,刮起了猛烈的南风!风中甚至仿佛又黄钟大吕似的声响,全军顿时无不兴奋鼓舞,以为是天佑皇宋! 乘着南风到达唐岛外围,已经几乎可以看见金军水师停泊在港岸边的一排排战舰。命运又一次垂青了李宝的水师,本来宋军战舰这样大张旗鼓地鼓噪而进,女真人断然也是要发现的。然而操舟的汉军本就是中原遗民,被签发过来,如何会心向金人?他们在甲板上远远望见有舰船在海平线上的帆影,便哄骗女真军将们入舱内高卧休憩,这些金人见汉军乖顺,也便乐得逍遥。至于敌袭,开什么玩笑,大金不去杀那些汉狗便不错了,南人如何敢来捋女真爷爷们的虎须?于是大多数金人都大摇大摆地回船舱里舒服地或躺或坐,竟是无人发现宋军水师临近。 石臼岛与唐岛之间本就距离不远,当中只隔着一座小山。此时风驶舟疾,宋军水师战舰已经一排又一排地驶过山来,离金人水师肉眼可见,李宝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顿时鼓声震叠,海波腾跃,战舰乘风破浪,宋军士卒们纷纷用神臂弓床子弩等在船上攒射火箭,女真人这时候才知道敌军来袭,无不惊慌失措,匆忙上甲板要把战船开出港岸,好排列开来和宋军对阵。无数的火箭在两三百步外射向了金军的战船,金军水师皆用油帆,一时间中箭着火后迅速燃烧起来。而金军的战舰都还紧密地停泊在岸边,火趁风势,南风之下,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一排接一排的金人战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金人各级将官咒骂着催促操船的汉军开船出击,然而不少船上的汉军人数不比女真人少,此刻都反而操戈相向,有的则杀了船上金人将领后扬帆逃跑。 少数火势还没有蔓延到的金军战舰也开出岸边,想要上来阻遏宋军水师,李宝一声令下,亲卫们挥动旗语,当先一排十余艘战舰上的宋军士卒便操船撞入金人水师阵列之中,靠得足够近了,便纷纷跳帮,跃登敌船,打起了残酷的接舷战。 短兵相击,金人本就在船上站不稳身子,恐慌之中在士气高昂的宋军搏杀下,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屠杀。随着加入战局的宋军战舰越来越多,金人的溃败已经完全不可避免。而签发来的汉军士卒们更是主动脱去盔甲,都跪伏在地,高呼投降。 随着大火蔓延,无数女真人跳船求生,然而不谙水性,没多久就在汹涌猛烈的风浪里淹没下去,溺死了一大片。 李宝心中亦是狂喜,这金人水师至此几乎已经被全部剿灭!金军陆营的步军们则仓皇逃窜,然而唐岛四面临海,又逃往何处?这时候金人连马都不要了,争先恐后地抢登小舟,要逃出战场。可侥幸逃出去的一批人,又遇上了王世隆等部,这一战金军败得极其惨烈。 李宝登岸后,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女真人溺毙死于火中的不计其数,真正在接舷战中给斩首的倒不过千余人而已。看着一箱箱的物资在清点装运回战舰上,李宝此刻颇是志满意得,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远处的林间道路旁,王世隆看着东南面熊熊燃烧的大火,他知道李宝必然已经大获全胜。然而自己心里仍然有着一份对辛弃疾书记的愧疚,毕竟他几乎拼掉了自己的性命,连斩金人一将一帅,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才堪堪等到了李宝率军驰援而到。他和开赵李铁枪等却不经耿京同意,带着所部人马投了李宝,若是辛书记以为自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只怕也无言辩驳了吧?他不知道的是,开赵此时也在想这事情,而李铁枪却是喜不自胜,高兴自己抱上了一条粗壮的大腿,找到了一座牢固的靠山。

装不完的物资,李宝最后命令一把火焚了,大火烧了整整四昼夜都没有灭 至此,女真人以水师战舰出海道,奇袭临安府的战略完全被粉碎了。但主要战场上的力量对比仍然没有改变,完颜亮的数十万东路大军已经从两淮开拨,往长江北岸杀来。 十一月初四日。 瓜洲。 权都统制李横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金军精锐,披挂全身重甲,步骑不计其数,步军组成中央阵列,骑兵在两翼组成有名的拐子马,攻城器械也在阵中往前缓缓推进。这怕是少说有十万之众! 担任江淮浙西制置使的大帅刘錡因为年齿关系,突发重病,将瓜洲留给了自己和他的侄子——统制刘汜守御,可这入娘的怎么守御得住? 李横看着城墙上各个面如金纸几乎战栗不已的宋军士卒,眼前几乎要一黑。他把心一横,喝令道,传我将令,调两个骑兵指挥随我出城,冲一冲敌阵,若是敌军远道而来,不能久持,阵脚乱了,命刘汜统精锐步军十个指挥出击,背城而战,挫一挫鞑子的锐气! 在他想来,只有显示出野战的勇气,小挫金人围城强攻的嚣张气焰,才能退守回城中,等待宋军大队人马的驰援,此刻不鼓舞己方士气的话,恐怕这座城一个白天就要给攻陷! 李横走下城墙,一名亲卫飞快地向自己奔来, 大事不好!刘统制带着本部兵马刚刚出南面城门而去! 什么?!李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样被刘錡寄予厚望的统制刘汜居然看到女真兵锋便率军未战先遁,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这却是打得什么入娘的仗!大宋难道就没有人扶保了吗? 李横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军中钱贯都装进了几口大箱子里抬到了城墙上,拼命鼓舞士气,指挥城防,激战到最危险的时候,他拼死率军在城墙上金军攻上来的地方填补防线缺口,自己身上也被创数处 然而登上城墙的金军越来越多,守城的宋军尸体已经堆得几乎无置锥之地,城门也在攻城锤的撞击下终于告破。 都统制,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啦!亲卫们强拉着李横下了城墙,扶他上马,到处是喊杀声,到处是惨叫声,到处都在流血,到处都在有人变成一具具尸体。 是役,宋军统制刘汜不战而逃,李横孤军难敌,被迫撤退,留守的统制魏俊王方为国捐躯,金军攻陷瓜洲,进抵长江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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