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头,约翰消失在了街道上。
孩子跑着离开,没听见一点脚步声,街道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安静。
夏天的白天很漫长,可是凉爽的夜却是匆匆而过。
约翰回到庄园已是第二天清晨。
昨夜他就睡在邮局的绿漆长椅上,陆续寄出了十几个包裹,几乎没有合眼。
太阳一冒头,才起身回家。
西西弗斯庄园坐落在镇子西坡,在西面山上半山腰的田圃附近。紧挨着一大片的茶田,阵阵茶香总会在秋天的空中飘过。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是盛夏。有的只有吵死人的蝉叫,还有闷热湿哒哒的感觉。
所幸庄园院子里有片浅湖,能给庄园带来一丝凉爽,紧挨着大门不远。
“我想可以了。快下来试试。”
庄园地下室里,约翰推来一把红色的木质轮椅。看起来歪歪扭扭的,所以盖上很多毛毯。直到让它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业余童匠拼凑出来的。
玛丽的床本来华贵,但在地下室的几月,被子已经有些发霉······尽管约翰照顾的很小心。红金色的被单零星挂着青色的斑点。
塞满锯子和枪械零件的柜子围绕着她的床。本来应该是闺房梳妆台的地方,却放着一张巨大的绘制工作台和一张嵌着齿轮的锯木桌。
反而玛丽的床才是格格不入的东西。
卧病在床的是玛丽,约翰的妹妹,比约翰小一岁。
“那是什么?”
玛丽指了指门口切木桌上的白盘子,盘子里躺着一块华夫饼蛋糕,糖浆仍冒着热气。
“哦,没什么,妈妈做给你的吃。”
说着拿起盘子,连着蛋糕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木头的圆筒里堆满染血的毛巾和纱布,而现在却是新多了一块热气腾腾的华夫饼。
老鼠很快出现了,一个闪身从黑暗中钻出,钻进了木桶后面的阴影里,又在两人的注视下跳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桶子里传出了啮齿动物的哀嚎,仅是一声尖叫,垃圾桶里就再没了声音。
如同往日清晨一样宁静。
“多亏了她,这里的老鼠少了很多。”
玛丽转过头,不再在意那只可怜的被华夫糖浆欺骗的老鼠。转而继续端详约翰打的轮椅
“你从那学来的?镇上的木匠吗?”
照理说,约翰时刻都陪在玛丽身边,应该没时间打造它。
约翰笑着一摆手,“这不重要,快上来试试。”
哪里有时间跑到镇上,毕竟镇上唯一的大夫已经把自己拉进了黑名单。
无非是趁着玛丽睡觉的时候,浪费了成堆的木料,凑出来的一次成功。
玛丽掀起被子一侧。惨白的手指细得可怕,手腕薄得像一片芦荟。
女孩嘴唇很薄,脸颊消瘦。鼻子却高挺而圆润,像头可爱的大蒜。眼睛大而明亮,一闭一睁,忽闪忽闪的。依旧有神。
如果能有一头漂亮有光泽的长发,即使是现在也不失为一个小美女。
只可惜玛丽的头顶已经没有头发,露出土黄色的头皮。只有脑袋周围还挂着几缕金发,就像床幕上的摇晃的流苏。
父亲在世时,总是会对约翰和玛丽讲起庄园中介信里的描述。
手舞足蹈比划着这里的湖景是多么让人陶醉,他打算在院子里种一颗樱桃树,呼噜着约翰的脑袋,期待着约翰能和小树一起长高。
他许诺给玛丽一个秋千,手指着落日,保证每天傍晚要对着太阳下山的方向,推着玛丽荡一百下。
他兴奋地说道这,约翰一把拍着胸脯保证——我也会帮忙的!
那时候,三个人在渔村边的板楼里的笑声就好像梦一样——无论怎么躺回床上也续不上的美梦。
谁也想不到。没有两个月,老西西弗斯死在了大海上的暴雨中。
但他留下的合同还是让一家人住进了这座茶庄园。
大概父亲去世的六个月,母亲改嫁。许给了当地富商的儿子——满身酒气,一身淋病。
约翰不得已,把玛丽的床搬进地下室。
自那之后,母亲染病。庄园便夜夜笙歌,狂欢舞蹈,认不出日出日落。
此时已是清晨,晨光透过地下室矮窗前的草木,和后面的蜘蛛网探了进来,照亮了玛丽的“卧室”
“别着急玛丽。”
约翰上前,把毛线帽子扣了上去。
“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