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 戌正
猛听闻小苹那些没廉耻的荤话,文彦博突然拍案怒起,上前揪住小苹领子:“你你你,好不通教化的妖女。竟敢说如此丧廉耻的浪语……”然而她毕竟是当过枢密使的,最终没有动粗,还是松手坐到一边。
“你不必用这些没羞臊的疯话激我等,我岂会容你单独在一室?存中,你上去看着她,双眼不可一刻离开她。若她有事,就下来报我,我和文枢相就坐在这里等。”
老包给沈括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这?”
“只管照做,我知道你是孔圣门徒,不会受她那些狐媚诱惑,做出些腌臜事情。你只管秉烛坐在她边上,看破她要施展的伎俩,也不要让她寻死自戕或毁灭什么证据即可,等到明日天明她那些狐朋狗党不来救,便解她去军头司,自然有一番苦头让她吃。我偏不信她能逃走。我与文枢相也拼却朝廷一品大员的体面,在这里等着你这小妖女作妖。”
“是!”
小苹含笑抱起琴,懒洋洋上楼去,沉重手铐脚镣确实让她步履蹒跚。沈括紧跟在后面想要扶她,却被她挣开。两人走到楼梯转角处,听到外面打更声音,已经是亥时。
楼下,包拯与文彦博对坐无语。虽然好像终于抓到了一个活口,然而两人却不敢掉以轻心。
今天早上上朝,老包见到了当今官家竟然变得如此憔悴,不由得心中升起悲凉,只恨自己无法替圣上分忧。下午时,他返回军头司一人呆坐在大堂里自责,如今除了等待沈括有些进展外,已然别无他策。然而文彦博出现了。
这是暗访小组成立以来,文彦博第三次到访军头司。然而文彦博也没带来什么高深见解,只是带来了一壶酒,两人各饮了几杯后,文彦博便也加入了老包借酒消愁的长吁短叹之中。
眼看两个老头就要涕泪横流抱头痛哭起来,徐冲差来的快骑,恰逢及时赶到,并带来了一个多月来最好的消息——他们查到了某个重要人物,并且掌握了这个人在汴梁城里的藏身地,就在朱雀门外蔡河畔的一座前朝太医租出去的宅子里。此刻,徐冲和沈括已经带着人去堵这个人了。
包拯知道,沈括为人谨慎,没有七八分把握,不会差人来报自己。他立即点齐了官家赋予他便宜行事职权后,所能调动的最多兵马赶到这里。生怕徐冲沈括再次因为人手少而逃走了妖人。
现在,妖人已经成了阶下囚,他们只需要再等上一等,等着看,躲在外面的弥勒教如何在重重围困下整出点动静来,或者等着看到弥勒教无能为力,从而证明对手并没有那么强大,正在走向仓促和失败。明日进宫见圣驾总算有些可以宽慰官家的话了。
老包从心底佩服文彦博的好运气,他对案情一直有些散漫和缺少热情,少了当年剿灭贝州弥勒教时的雷厉风行和杀伐果断。但是今天,他竟然及时赶来,撞上了这场好戏。杨惟德就没这么好命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包想和文彦博商讨明日过堂审问,诸多相问的问题次序,却见文彦博已然开始瞌睡,渐渐呼噜声也起来了。再看这枢相嘴角,口水都淌落下来。
楼上,小苹坐在桌子边,沈括来回踱着步。
小苹将琴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只呆呆看着窗外。屋子里乱七八糟,各种衣服丢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刚才徐冲搜查时弄乱的,还是小苹本就在打算收拾要跑。
沈括走到衣柜边,看到里面挂着各色衣服,竟然还有几件男人的粗布大氅,还有几双麻鞋,看着还挺旧的。他取过那件皂色大氅,竟然还有淡淡的茶花味道,这是小苹身上的气味。能带上她的气味,说明这件衣服不是她穿过,就是与她很亲密的人穿的,显然不会是锦儿吧?想到这一层,他心中不由得刺痛。
“这里为何还有男人衣服?”他脱口问道,这本不是一个该问的问题,既无关案情,也无须深究,答案不言自明,问了徒增烦恼而已。
“公子,你真的是不通妇人心思?还是当我是三贞九烈贞洁烈女?或是大门不出的富人家千金?我是青楼里妓女,你也早就知道。我这里院子,虽然隐藏在闹市不敢招摇,只是不想拿寻常恩客打扰,却也有爱慕的相好。他们有时来了,留下些替换的衣裳,也就放在我这里,我替他们洗了,下次来时再好换身干净的走。”小苹云淡风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