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细看那琼玉,梳着高高的辫子,穿了一身及地的风衫,面貌跟妹妹大体相似,只是脸廓稍有些英气,眉眼自多了些严厉。琼玉飘然而下,扫了一眼龙烈,严肃地对琼云说道:“那徒一骨害了悬师父,而你受悬师父教导最多。你现在是神志不清了吗!”。琼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他,只低声说着:“许是……许是他有别的苦衷……”。琼玉杏目圆睁,抬手便挥起了一阵彻骨的冷风,道:“脑袋发热就该冷静冷静!”。转而看向了龙烈,依旧是瞪着双眼,即是美艳也让人生畏。龙烈倒像是习惯了般,兀自扭头看往别处,翘起二郎腿,零碎地抖着脚。琼玉肃声道:“你也生为人父了,瞧瞧你那样子!”。龙烈悻悻然起身作了个揖,道:“见过琼玉掌座!”。琼玉也一时没奈何,自咬了咬牙齿。只见龙烈突然咧嘴一笑,摇着手竟作起了鬼脸,用奇怪的声音讥道:“逗你玩哒!”。……
琼玉怕憋不住笑,自转过头不去看他,生怕破坏了此时的语境。龙烈是知道的,此招定会奏效。以往不知多少次,他和徒一骨惹琼玉生气时,都是龙烈用此招化解。接着他便认真说道:“悬师父的死,跟一骨定是脱不了干系。出宫后,我自会寻他。”。琼玉这才语气稍有温和地说道:“现在的你,只怕也难跟他一争高下,徒徒送命而已。”。龙烈突然严肃起来,语气决绝地道:“他断不会取我性命!断不会!”。
三人沉默了一会……
“你何时完婚?”龙烈看着琼玉。琼玉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被龙烈戳中了心事,但很快又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道:“这与你何干?”。龙烈追问道:“当真要嫁于那曾遇城?”。“父母之命不敢不从!”,琼玉这话说的急迫,像是怕龙烈继续问下去。龙烈无奈地一笑,又瞟了眼琼云,道:“你们姐妹两啊……”。随即又对琼玉说道:“我这次回来,临行时倚鸿特意叮嘱我要找你聊聊,她如今不甚方便,只盼你大婚前能见她一面。”。琼玉依然是冷冷地,斩钉截铁地道:“我意已决!倚鸿要是再想提我的婚事,就叫她勿再与我书信!”。之后看了眼琼云,说道:“你该回你那情花廊整顿了,如今若是还鬼迷心窍,我便让父亲接你回琼华城看管起来。”。继而快步离开了花木舍,剩下龙烈和琼云傻傻地坐着……
旭日东升。长空早早便起床,此刻在书桌上拿起戚灵给他的一本《修习纪要》,自在那里研读。龙烈昨夜睡得太晚,还在床上打着呼噜。“烈师兄,烈师兄,羽修师父唤你去知命阁说话。”,戚灵在门外喊道。长空走去推了推龙烈,龙烈这才睡眼惺忪地起身,梳洗一番,继而前往知命阁。
羽修真人面色比昨日要稍好些,这时正在后楼的书案上写着书信,将要发往各国。龙烈慢慢悠悠地进来,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羽修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写着,边写边说:“再休养几日,你便回现龙城吧。我不得闲再去理会你了。”。龙烈清了清嗓子,便道:“大师父,我将去西苍,那里可有你的故人?”。羽修真人放下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书信,随即正坐道:“这西苍十部族古来多与我东烈不睦。罗衣和奇工两族本不事兵戈,你当可放心而去。那丰泽、滑商近些年跟东烈商贸不断,也应是不会有变故。”顿了一顿,“而那苍崖、都昌、辉芒和烈日漠……西苍诸部,实属这四部最为好斗……”。龙烈听得羽修真人话语断着,当即接到:“烈儿正是着意于此!”
羽修真人起身踱着步,缓缓而道:“我与那都昌首领盖千步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似是并无敌视之意,你可自行斟酌……辉芒、烈日漠两部近些年相互争斗不止,你当小心行事。而那苍崖族,传言倒是今非昔比……”。龙烈低头,默念道:“华顶之于东烈,苍崖之于西苍……”。
羽修真人正色道:“西苍百年前便与东烈大战不止,只在可先时期稍稍得以安宁。那可先大首领一命归天,这西苍的族民似是也再无安稳营生之日。你此去西苍,一是要把这竹林儿一事传去,二来,便是要寻机修好。”。说罢,盯着龙烈,似是等着他答话。龙烈岿然而起,道:“大师父所示皆同我意!我龙家祖先本就是起自西苍,现龙城从我起,已无意延续父祖故例……我更是不忍那千浪河两岸,皆是哀嚎遍地……”。羽修频频点头,接着漫步走到了知命阁外,长吁了一口气道:“如今,我已指点不了你修习了。都昌之地有一拂袖谷,你此行可去一览,好自体悟。”。龙烈蓦然开朗道:“拂袖谷……可是那天绝师尊散功之地?……”。羽修道:“正是!”。随即遥望西方,低声自语:“……羽修无能……不复师祖之辉煌……”。沉吟了几秒,随即再与龙烈道:“再过三日,待你悬师父安葬好后,你自去几位师父那道别吧……”。“烈儿知晓了!”,龙烈应道。正欲转身离去,随即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大师父,烈儿还有一事相请……我此去西苍,恐现龙城内空虚,可否请琼玉出宫相助?”。羽修真人微微一笑:“你这时间算的倒是巧妙……玉儿若是愿意同你出宫,便一同去吧。”说完,自走进了阁内……
花木舍里,时间一晃已过了五日。“师兄,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只见长空不舍地说道。龙烈粗声一笑:“哈哈,我甚是想念那鼎苍小儿,是得回去看看喽。”。长空也未挽留,只是低下了头。现龙城对于他似乎是最后的依靠,而眼前的华顶宫,不知又是何等前程……
长空自在那想着,龙烈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走到长空身边,拍了拍肩膀。停了许久,继而背身朝着门外言道:“长空,知道我为何刚才是拍你,而不是跟过往一样抚着你头吗?”。龙烈缓缓侧过脸:“此刻你已不再是小白儿,而是我的师弟……长空!”。长空双眼一撑,顿时闪过一丝光芒,龙烈这话虽是淡淡而来,却像是绝语箴言,在脑海里震震作响。龙烈说完便出了门去,边走边摇头晃脑地唱着:“男儿无畏亦无恐……舔着伤来堆城头……惩恶扬善好痛快……苍宙我是大英雄……”……
又是一月渡去,而遥远的雪国,依然是风雪缥缈。这里时而暖阳照拂,时而狂风暴雪,实在不像是人可以生存的地方……
雪国是一处高原,位苍宙最西,雪峰冰原更是数不胜数。这里常年冰封人迹罕至,因人烟稀少,路途又甚是艰险,商人们大都不愿往来此地。又因这里是天之一极,景色壮美,修行理学之人倒是把它视为圣地。这里无人管制,也没有族群之分,住民们只是星星散散地于避风挡雪之处修建民居,生存繁续。此刻,在一片冰原的上,隐隐现着两个人影……
“老神仙……多谢……老神仙……多谢……多谢……”。只见九命上仙趴在冰面上,向着竹林儿直磕着头,远看像极了只黑毛虫在乞食。竹林儿自不看他,捏玩着一团雪,慢悠悠地道:“九命啊九命……我去那华顶宫玩的甚是开心,你倒去那凑什么热闹。”。九命听言,头磕得更紧了,颤颤巍巍地道:“老神仙明鉴……我是怕您老人家遇着风险……又,又正好有人引路……这才,这才斗胆想去辅助您……”。只听唰地一声,竹林儿把雪球砸在了九命上仙的脸上,这雪球触到脸上,竟自结成了冰,慢慢地往身下蔓延。九命上仙害怕极了,跪着颤颤发抖,任凭寒冰在身上扩散。竹林儿走过来,背起手说道:“你自成年,妄想与我争斗丢了命。后而我施法复了你,许你九命,并赐你功法让你在这苍宙横行。”。竹林儿摇了摇头,续道:“可惜啊……你不成器。在苍崖族手里丢了两命,在齐元那丢了一命,而后又去那知命阁丢一命。”。说完,掰起了手指头:“再加上你被那龙烈突袭……九命,你剩下的命可是不多喽……”。
九命上仙顿时哭了起来“呜呜呜……求老神仙开恩……求老神仙开恩……呜呜……”,祈求的话配上他那可怖的声音,着实讽刺。竹林儿冷眼望着他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将要罚你?”。九命上仙摇着头,也不敢直视竹林儿,只是继续哭着。竹林儿叹了一口气,续着说道:“我授你仙法,教你好生吸纳苍宙的灵气。可曾许过你在古渊兴风作浪,徒徒给我增添许多麻烦?”。九命上仙此时只想着保命,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边哭边只说“九命错了……九命错了……老神仙,求您饶过我……”。竹林儿背着手走近,低头“呋”一声,便往九命上仙身上吹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九命上仙瞬间便化为了冻块。竹林儿念了一声:“反省去吧!”,随即举手一挥,便把九命上仙打往了一座雪峰……
竹林儿转身离去,可刚刚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他背后,于那九命上仙正在飞行之际,突地有一道彩光击去。那彩光瞬如闪电,顷刻间便打中了冰块。之后,在空中便似那祭礼的烟花般五彩缤纷……烟尘,慢慢地淡去,飘落……九命上仙已再次成为灰烬……
竹林儿笑了,他双眼一撑,脸上激荡着兴奋之意……
“呸!蛆虫!”,……只见徒一骨从远处飘然而来,落在了竹林儿不远处,接着便说道:“老神仙,便是要去哪里?”。竹林儿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回头说道:“你想留住我吗?”。徒一骨随即轻声说道:“实在不敢,只是想拜会拜会老神仙”。竹林儿转过身来,说道:“从华顶宫你便跟了我一路,此时终于按耐不住了?”。竹林儿淡淡而语,徒一骨却已暗暗催动元力。只见他神色凝重无比真诚地说道:“老神仙,切勿施展神通,请先听我一叙。”。竹林儿冷笑一声:“你怕不是和你那羽修师父一样,在这里拖延时间寻机突袭于我?”。徒一骨立马跪地道:“不敢!我亦已拜见过老神仙您的大法,岂会白白到这里送命。”。竹林儿显是放松了些警惕,颇为得意地说:“你便说说,我再带你玩会!”。他已料定以徒一骨的修为,对自己无甚威胁。
徒一骨暗暗放心,元力亦不停息,随即站起缓缓言道:“老神仙,我是个浪荡子,天生不喜受人管制……两年前,实是受不了华顶宫众人那般嘴脸,便愤愤下山而去……”。徒一骨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记得当时心火甚旺,也无处可去,便索性到这冰天雪地观览下风景。”。竹林儿插话道:“然后你便撞见了我在此玩乐。”。徒一骨尴尬一笑:“当真是瞒不过老神仙。”。继而清了下嗓,续道:“那日见着老神仙您呼风唤雨,哇,真是宛若苍宙大神再生,当下便敬佩不已……后来,看到连那九命也来了,对您是磕首跪拜毕恭毕敬,自知当真是遇见了,……遇见了菩萨显灵……”。“哈哈哈哈……你这般阿谀拍马,倒真算的浪荡子。”,竹林儿此刻竟似是有些喜爱徒一骨了,爽爽地听着他说话。徒一骨挤着眉眼堆起了笑容,低声道:“惭愧惭愧……老神仙,且听我说完……”。接着又是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咦!我说到哪了?……对不起,老神仙,容我回想一下……”过得一会,拍首接道:“奥,奥,对了……我自觉卑微,断是不敢接近老神仙您的,可又克制不住心中的敬仰。于是在您走后就找了那九命拜服。”,接着突然便激动了起来,边往地上吐着痰边说道:“呸……呸……呸……这老蛆虫,在老神仙面前就是个蝼蚁,怎当得我师父。呸……”。竹林儿似乎是有些洁癖,眉头紧了一紧,随即说道:“你便好好说话,这声音让我恶心。”。“哦哦哦,一骨惶恐,只道是得了些风寒,嗓子甚是不适……呸……我再吐这最后一口即可。”。竹林儿只是偏了偏头,竟是不忍发作。
徒一骨瞟了一眼竹林儿,随后继续说着:“后来啊,我便佯装跟那九命要好,求他带我拜见老神仙您。谁知道那九命,嘴上是答应的好好的,却一直推脱。突然有一天,我也记不得是哪一天,竟然叫我跟他一起去杀了那羽修老儿……我知那羽修的厉害,虽然很害怕,但是也克制不住对您的仰慕之心,便壮着胆子带他去了华都峰……谁成想到了那知命阁……呸……那九命甚是不堪,合我二人之力竟未能占的便宜,害得我也差点丢了性命。呸……”。
徒一骨又吐了口痰,随即话锋一转,昂起头说道:“其实吧,这些都不重要……我这个人崇拜强者,自从见识过您的大神通,便日夜念念不忘寝食难安,颇为好奇老神仙您使得是何仙法,又是否有破解之道。”。说到这,徒一骨已是恢复了平常之状,接着道:“终于有一天好像想到了什么,便回到华顶宫羽修老儿那偷了几本书和一样东西。此后便一面跟那九命联系,一面暗自研习。”。“华顶宫?呵呵……那羽修资质平庸,能奈我何,去他那偷东西……呵呵呵呵……”,竹林儿显然极为看不起羽修真人,憋不住笑着。徒一骨赶忙接道:“不,不,不,老神仙……”,这话说时,徒一骨已目闪寒光,阴森森地说道:“我偷的……是几本古籍……还有,天绝真人曾随身佩戴的令牌……”。
听到天绝真人四个字时,竹林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像是拿定了主意,说道:“好了,好了……我早知你想取我性命,即便如此我亦怜惜你的才能,不忍早早杀你。”,只见他身已随着声音飘起,“不过……你这般天资聪颖,还是留不得你!”说罢,便手挚剑诀,即要发功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