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人劝道:“书生,就算你说的那个贵人来了,却也见不着。你想啊,那么多县尊老大人,码头肯定要清场,不是举人老爷,根本就靠不拢。”
朱茂还是不依,水生恼了,道:“秀才,你还是回家去吧。再不走,就要被人灌大粪了。”
朱茂这才吓得清醒过来,堂堂读书人真若被人灌了黄汤,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这才不再挣扎,任人将自己推走了。
等朱茂走了没多长时间,就听到几声炮响,顿时,码头上就跑过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开始清场,一边将鞭子甩得山响,一边高声喝道:“都闪开了,府学学政大老爷和各县的县尊老爷过来迎接主考老爷了,若惊了大老爷,直接打死!”
就远远地将闲杂人等赶得看不到影子才罢休。
正忙碌着。又有差官手搭凉棚朝江面上看去,高声喊:“吴大老爷的官船来了!”
水生裹在百姓之中。一不小心也吃了一鞭。听到这声喊,转头朝江面上看去,却看到一群小舢板上插中军都督府和厘金局的旗帜,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一条大船护卫着朝码头开来。
那船,霍然就是水生先前所坐过的,吴老板那条……
水生这一惊非同小可,心脏跳得快要跃出腔子来。
心中的疑惑越发大起来,趁人不备,就偷偷地躲在一大堆竹麻包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接着,就是一群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联袂而来,补子上的仙鹤、鹌鹑、鹭鸶什么的,耀得他眼睛都要花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船终于靠岸。水生定睛看过去,一身布衣的吴节吴老板在一个身穿大红衣的武官的陪同下笑眯眯地走过来。
立即就有几个官员迎上去:“吴学士”、“成安伯”地,又是拱手。又是招呼,态度极其恭敬。
听到成安伯的名号,水生更惊,这可是南京守备,整个南京地区的大军头,真正的达官贵人啊。
而且。这么一个二品的伯爵,竟然和吴老板如此亲热……这么说来。吴节还真是京里来的贵人了。
接下来一众官员们纷纷上前同吴节叙谈,说些让水生听不懂的话。而吴节则一一应酬,举止从容得体,带着一股雍容大度的气势。
“假的,假的,一定是请了戏班子来演戏给我看的。”水生忍不住在心中呻吟了一声,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泼皮一条,又有谁肯花工夫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就为骗他。
而且,这些人说的话自己却是一句也听不懂,就好象那朱秀才偶尔发酸时所说的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很快,水生心中的怀疑就被粉碎了。
因为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上元县的知县段大人。
上元县虽然是个县,但治所却在南京城里。知县大老爷每月都会升堂两日,初一、十五。
水生以前去看过两回热闹,记得段大人的模样。
而就在这里,段县尊正好站在吴节身边,一脸的恭敬,就好象一个个后生小辈一样。
在往常,一个知县在水生心目中已经是大到天的人物,更别说一个伯爵。而且,这些人对吴节就好象非常尊敬。
看来,吴节真的就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了,比成安伯的官还大。
想明白这一点,水生整个人都好象被雷电击中,再动弹不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吴节上了四抬大轿,又有军队开道,浩荡离开码头以后,水生才呆呆地从麻布口袋堆里站起来,眼睛也直了。
一边机械地向前走着,一边喃喃道:“他是贵人,他真的是贵人,我水生竟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这么一个大机缘。”
“百年修得同船渡,这也是上天可怜我水生苦了一辈子,将我送到贵人身边。只需入了人家的青眼,这辈子的富贵就有了。那董大郎不过是做了胡总督的幕僚的便宜舅子,不就混得风生水起。听人说那幕僚在胡大人府中屁都不算一个,跟门房一样。可就这样,董大郎靠了这层关系,摇身一边,坐了南京打行的头把交椅。”
“那吴大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成安伯同他如此热络,定然是和胡部堂一样大的官儿,我若结识了他,岂不比董大郎更威风。”
“水生你这个笨蛋,竟然放过了这个大机会。”水生只想给自己一记耳光,又有点想哭的感觉。
背后,有人喊:“小水,你的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