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八十三——八十四)(3 / 4)

晚上、李浩倡去了一趟店里,和员工开了个会,很晚才回来。他看到外婆房间里还亮着灯,进去一看,外婆正往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什么东西。

“我可不是熬夜到现在都没睡哦!”外婆看李浩倡进来,忙解释,“半夜醒来,突然想起有点东西要收拾起来,又怕明天忘记了,只好起床找到它把它放到抽屉里。好巧,被你看到了……”

李浩倡看到外婆怕他责备的样子笑了:

“好吧好吧,尊敬的李女士,我完全相信你说的。现在,上床睡觉!”

早晨,李浩倡醒来,看看手机,已经过了八点。下楼洗漱的时候,看见外婆带着一顶米色的小檐渔夫帽,坐在轮椅上。头顶的法国梧桐的树叶,在南风中哗哗作响。

“外婆,这么早!今天想到哪里走走?”李浩倡在外婆身边蹲下,问外婆。

“才起床吧,不着急,你先洗漱。今天就在附近转转,我们到南城墙外走走吧!”外婆抚摸着李浩倡的头说。

李浩倡推着外婆出东门,沿着外环南路,向南缓缓行走。外环南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樱花树。这是一种花期较晚的品种,现在还有不多的樱花开放在枝头。虽然过了樱花花盛期,赏花人依然不少。

这几天外婆出游的兴致都比较高,今天兴致更高。她老人家不时指点着附近,说着往事。

浩倡推着外婆,顺着外环南路西行。祖孙两人海阔天空地闲聊。外婆的声音不大,李浩倡不时低下头,凑近外婆听她说话。

不时有爷爷奶奶牵着蹒跚学步孩子迎面走过,外婆的眼光常会被他们吸引住,有时甚至转过身子目送他们远去。

“今天周五,晚上不到八点,北川就该到家了……北川一周能回来一次,紫琼呢?没有特殊情况,她一年才回来一次。这孩子,一人在外,多不容易!浩倡,你要好好待她。要是她不出去,也许你们都有孩子了。那我们一大家该多热闹……!”外婆又一次说到孩子的事。

等了一会,外婆问李浩倡:

“浩倡,你知道我留给你们两兄妹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李浩倡不敢肯定,想了一会,说,“应该是二楼的那两百多幅画。”

外婆笑了,说,“苕伢,那算什么!是你们彼此啊!我留给你最宝贵的是你妹妹安歌,我留给安歌最宝贵的是你!我们的亲人才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啊!”

李浩倡恍然大悟,点头说:

“我明白了,外婆,我会好好照顾安歌的!”

“我有点累了,就在这里歇会吧。我坐在轮椅上眯一会!”外婆说。眯一会是荆州方言,意思是小睡一会。

李浩倡把轮椅推进树荫里,想打开毯子给外婆披上。外婆却摆摆手说:

“把我放在路边,让我晒到太阳。”

浩倡调整好轮椅的位置,外婆身体完全沐浴在阳光里。然后他调整好轮椅的后仰角度,让外婆躺起来更舒服。

“过来,让我好好抱抱!”外婆张开双臂,搂住李浩倡。好一会,外婆才松开李浩倡,然后亲了一口李浩倡的脸颊,说:

“我睡了!”

李浩倡坐到轮椅后边的草地上,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曹佩璐从德国寄来的。在信里,她讲述了自己最近几个月的生活和工作;她用两段比较长的文字,祝福了安歌和北川,还问了李浩倡什么时候去深圳、长春在新单位工作得怎么样等等,最后在信里交代一定要问外婆好,代替她抱抱外婆。

收起信件,李浩倡点燃一支烟。

路南边的草地上,种着很多玫瑰,这些粉的、黄的、红的玫瑰开得正艳,不时有蝴蝶飞来穿梭其间。南风一阵阵轻抚树林,吹得樱花树沙沙作响,不时有樱花花瓣慢悠悠地飘落。

外婆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向了一边。李浩倡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外婆这个动作。这个姿势时间长了脖子会很不舒服。李浩倡站起来,想去把外婆的头扶正。

在双手触摸到外婆脸颊的一瞬间,李浩倡心里一震,直觉告诉她外婆情况不好。他把手指探到外婆鼻子下,外婆已没有了呼吸;再摸外婆手腕,也没脉搏。

李浩倡拨通急救电话后,单膝跪地,抱着外婆,把自己的脸贴在外婆的脸上。李浩倡清晰感觉到,外婆的鼻尖,正一秒一秒地变凉。

救护车到达后,一个中年医生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对李浩倡说:

“小伙子,请节哀。老人家已经安详离世了!你看……”

李浩倡没有回答医生的询问,打通安歌的电话,对着手机说:

“安歌,外婆走了——”

在一年最美好的季节里,沐浴着最温暖明亮的阳光,亲爱的外婆就这样安详地走了!

得知外婆逝世的消息,岳父母、李妈妈和街坊们很快赶过来帮李浩倡、安歌料理外婆的丧事。不久,宫总也来到殡仪馆。宫总见到李浩倡,立刻上前,紧紧抱住李浩倡,拍打着李浩倡的后背安慰他。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别怕,有哥哥在!”宫总说。

在和李浩倡、市美协商量后,宫总代表市美协很快组织了一个由他自己亲自任主任的治丧委员会,由治丧委员会来料理外婆的丧事。

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同,李浩倡和安歌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和不知所措。相反,两个人虽然红着眼圈,但接待悼念的来客,显得平静而沉稳。

下午,北川匆匆赶到殡仪馆。还没进门,安歌迎上前,一把抱住他。安歌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流泪。渐渐地,流泪变成了抽泣,安歌的身体在北川怀里一起一伏地抖动着。抽泣声慢慢变大,从上午接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到现在,一直压抑着的悲伤再也控制不住,安歌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说:

“北川,你知不知道,外婆昨天就交代张妈买好了你喜欢吃的菜,等着你今天回家吃晚饭!现在,你回来了,外婆却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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