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也在计较是否与我们搞重叠了,但这都不重要,令人诧异的是,眼前根本没站着人,对话声正从一排破锅炉里传来。他们是何时跑进炉罩的?我努力去透,又摸得满手铁锈,将这三个铁疙瘩仔细寻了个遍,非但没瞧见豁口和破洞,连俩人在哪也找不到。
“你这招太帅了,哪天教教我怎么猴子翻跟斗,这里怎么那么黑,为躲满地水幕,只得绕远路。还好它们没爬来这一带。”约摸十多秒后,alex打侧面的砖墙后翻入,摸索着来到身边,见我正在东张西望,便竖起耳朵倾听,问:“他们果真跑岔了?那么人在哪?”
“声音是从这里传来,而人在他处。”我捂住他的嘴,道:“你先别说话。”
时隔不久,适才范胖马洛的对话,又再度响起,位置仍在那几只锅炉内回荡。大致是在说难道是错觉?声音一会有一会没有。我来到其中的一只锅炉前轻磕,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但随着一阵噪响,这两人非但不回应,相反是绕远了。望着这一切,我如坠五里雾中。
“这难道?我忽然想起件事来。别找了,他们势必在其他地方。”alex蹙紧眉头,不时四下张望,嘴角渐渐露出笑影,道:“宝贝儿,咱们找着那鬼地方了。”
“究竟是什么事?难道你爬墙过来沿途瞧见了什么?”见他又要点烟,我一把夺下,问。
“不,不,那发生在很久前,至少有一个月了,我们仍住在高架桥底下那会儿。有天半夜我尿急,昏昏沉沉起床上厕所,正在抖裤裆时,莫名其妙听见有人在四周说话。我原以为是打野战的站我窗台底下,结果探头出去根本没有人。所以我越想越奇怪,便坐下仔细去听对方在说什么。原来是对男女正在讨论明天搬家的事,而且传出的细碎声响,明显人都躺在床上。换做是你,也应该觉得很奇怪吧?”他点点头,将打火机收回衣兜,描述起来。
“是很奇怪,至少我从未遇见过。现在时间紧迫,你别打哑谜。”我将脸一沉,道。
“你就那么讨厌我管你叫大哥?那管你叫大姐好了。正因为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我从未说过。你知道我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对于搞不清原委的事喜爱刨根挖底,然后那个女的在问,下引道口俩个街区门面都是禁止停车,到时车开进来要停哪?男人回答说可以停在中华料理的后门,那里时常有人卸货,别靠太久应该没事。我反正已被吵醒,便索性跑去两人对话中的角落,果然,那栋漆黑大楼里只有一个窗户亮着灯,说话声正是打那里传来。”
“慢着,我认识那家餐馆后门,但距离你家至少有几百米,那么远声音是怎么传进小破厕所的?”我依稀记得有过那么一天,他上午迟到,来剧场后便一直在低声嘀咕。
“上网查了一下,晚上又去聊天室发了篇文,立即引来许多回复。有个老头说,多数是与管道有关,窨井管、排污管或者水喉管,他是干维修的,曾遇见过这种事。在某个特定的环境,又因为角度的缘故,那家人夜晚窃窃私语顺着管道传来,大抵就是这样。”他扶着我的肩,要我去看自己身后,说:“这无关紧要,多数也与空腔锅炉与管道有关,但我说找对地方,指的就是这片瓦砾地,你那么聪明,再仔细想一想,瞧出门道来了吗?”
顺着视线,我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便是附近都淌着帝皇鲼车轮胎粗细的油腻划痕,唯独没跑进这堆破烂中来,它们大多集中在俩个拐口周围,往这里看都不看。换句话说,这里存在着某种东西,对它而言,便是盲区!
alex话音未落,便拉着我往垃圾堆里躺倒,开始满地打滚。冷不防的我还以为他突发羊癫疯了,但这小子素来没有这种怪病,显然是有用意的。他这么做,是担心人味也许会激起帝皇鲼的注意,将它招引过来。在釐清原因之前,先设法让灰土沾满全身,成为它眼中的隐身再说。就在我俩滚得不亦乐乎时,锅炉内又传来马洛的声音,他似乎瞧见了什么,显得很是慌乱,要范胖手别停下,加紧去翻。言下之意是有东西已经炸了。
“他指的是什么?哪头炸了?炸了什么?”倏尔传来的只字片语转瞬即逝,我俩不仅面面相嘘,不知瘦子的意思。就这样过了十来秒,只见孤楼露台的某处,闪起一个光点,并迅速炸开,紫蓝粉末状的气雾覆盖下来,那正是拳王操控的又一只帷鸢被粉粹。
“照这架势,明显是煤炭脸儿捕不到大马回窜去袭击他们了,这果然是因某种缘故而被延迟,总之外围的人全暴露了。”alex急急忙忙蹦起身,忽尔又坐倒在地。我见他举止古怪,刚想开口,这小子一条腿抬到我肩头,并让我将他这一百八十磅的体重扛起来。
“这他妈谁站在高处迎风小便?水沫喷了我一脸。”他擎起袖管乱擦,低语道:“这可太奇怪了,我脸居然是干的。你往左边走几步,不,再退回去一点。”
“喂,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与别的女孩独处,也爬人家肩上?才喊大哥没几分钟,就急着将我当牛做马?”我感到阵阵委屈,换做以往与任何一个男人同行,他们都不会让我干体力活,哪怕煤铲都不让碰。可这小子倒好,一声不吭骑将上来并指手画脚。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条大街,都不会见到一名窈窕淑女站底下,扛着个大男人四处走这种怪事,除了在马戏团。倒不是我挺不直腰,这点分量还能吃得住,就算再不把我当女人也别那么快,万事都要有个心理过程。但他充耳不闻,只管吆喝着,不久便让我停下脚步。
“站住别动,有边,我摸着边了,这回准没错,果然是被隐藏起来的一种妖法。”
alex话音未落,双脚在我头肩借力,整个人往上一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理着乱发,正欲掏出纸巾擦拭脸上的鞋印,便听得耳畔传来数声闷响,犹如谁在拖一只沉重的橱柜。循着声我摸向锅炉,附耳上去倾听,敢情他已摸到了这所看不见的建筑深处,正在黑暗中翻找着什么。我试着低唤几声,想为他引导方向,恰在此时,眼前这片瓦砾地同时开启了五道门,露在门廊之下的几件东西,着实将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东西不是煤炭脸儿,也不是龇牙咧嘴的碎颅者,而是被撕开的alex各处零件。正前飘着一颗头,左侧分别是他两条腿,剩余的手臂在其他门框内。这具肢体的任何部分只要动弹,其余都跟着摆动,冷不防的,我身下探出只手,猛地捏住我脚踝就开始往里拖!
我曾见过许多迥异之事,那颗小心脏得到过历练,但被突然惊吓仍是本能地想要挣开,那双手见我揣它便更加用力,我撞上个软塌塌的东西,随后身子好似陷入张棉花毯,再睁开眼,便见自己坐在一间古怪的圆形石屋内,身边站着个落汤鸡般的alex。
“小心脚下,”他见我爬起身,便指着园屋中央说:“我一下来就直接摔进盆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适才我见你裂成了好几段,诶?”我挠了挠头,开始环顾四周。这间石屋是由大小各异的特型砖垒成的,每块都比寻常烧砖略大,表面油光锃亮,涂着十分鲜艳的孔雀蓝彩釉。脚下被做了道台阶,同样砌着彩砖,围绕着屋中央五个澡盆般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