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们的同胞必须依靠德国人和印度人提供的支援勉强维持生活。”罗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物资也并不是总能及时送达。今天我来找您,是希望您可以和……敌人那边的教友沟通一下。”
斯塔弗罗斯口头上答应了罗易的要求,他对孟加拉人的小动作并不奇怪。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命脉被外人抓在手里,孟加拉人当然也一样——要是起兵反抗的结果只是把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主子换了个人来当的话,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从未自作聪明地反抗过。
“我愿意听一听你们的想法。”
“敌军的控制区正在迅速收缩,尽管他们仍在徒劳地发起一次又一次反攻,但他们目前也只能保住少数重要城镇而已。”罗易和斯塔弗罗斯离开农舍,来到外面散步。村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但至少今天它还没有被持续不断的炮声惊扰。“那些已经被敌人抛弃又事实上处于敌占区的平民正在试图自救,他们和那些别有用心的外国志愿者们达成了协议,建立了一个用于互助的平台……听说是在那个什么泰伦矿业公司的主导下。”
“也许你们确实可以仿照他们的方式办一个类似的机构。那些没有加入你们的孟加拉人起码不会是你们的敌人,他们只是因为害怕敌人的子弹、比起担心全体同胞的自由更担心自己的性命才选择老实地当顺民的。”斯塔弗罗斯不确定要不要把主导权抓在白袍大斋会手里,他更愿意让孟加拉人自己放手办这些事,“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必要的人手,也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设备和其他资源,但这么重大的——”
罗易停下了脚步,几个用手推车载着农产品的农民正从他身边路过。风吹雨打也不能打乱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生活节奏,当他们在印度的前同胞们摆脱了类似的生活时,巴基斯坦治下的东孟加拉的乡村维持着原有的模样。印度的农民们为元首父女的高瞻远瞩而感动,为那些富有远见卓识的农业专家们的奉献而欣喜,可孟加拉人并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我们得绕开德国人。”游击队指挥官的口吻变得严肃了一些,“所以我才——”
“您看我像是那种能绕得开德国人的幸运儿吗?”斯塔弗罗斯歪着头,摆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的祖国的处境可能并不比你的祖国更美妙。”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有合作的必要了。”罗易的脸色阴沉了些许,他凑近斯塔弗罗斯,极力劝说对方加入自己的计划,“我来找您而不是其他人,正是因为您看起来不像是他们的木偶。那些后来才从印度赶来的家伙,几乎只会听着上级的命令办事,而且他们配合德国人还有印度人的动作时比您积极得多了。”
斯塔弗罗斯有些心虚地把双手放回袍子里,他判断自己之前隔三差五协助麦克尼尔做些私事的行为可能引起了孟加拉人的误会。这倒不是什么坏事,让孟加拉人在获得自由的同时免于成为德国人扩张势力范围的工具,这个结果对团队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还不错,起码麦克尼尔肯定会高兴的。如果能再进一步、想办法让孟加拉成为南亚地区更合格的自由堡垒,那可真算得上是上帝保佑了。
“你几乎说服我了,罗易先生。”斯塔弗罗斯抖了抖袍子,“那么,不妨把您的计划告诉我,我会视情况进行配合。”
希腊人在几分钟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谢里夫·罗易显然是受到了其直属上级即z集团指挥官拉赫曼上校的授意才来游说他的。这样一来,所谓的恢复农村贸易正常秩序的行动就不是罗易擅作主张或自尊心过剩,而是孟加拉人和他们的恩人之间的博弈。发自内心地不想马上和这种麻烦事扯上关系的斯塔弗罗斯这时候就算推辞也晚了,他只得委婉地提醒罗易,确保这些手段起效的根本是说服本地的村民们恢复对正常生活的信心。
“很多人有类似的构想,可是他们都失败了,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当地人不会配合他们……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存哲学与他们所熟悉的不同。”斯塔弗罗斯和罗易走在泥泞的乡村土路上,他劝说热情的孟加拉游击队指挥官不要急于求成,“比如说,在非洲。我去非洲旅游过,那里的人们因为恶劣的环境和生存上的一些客观压力——比如说德国人——所以只会考虑今天的事情。他们甚至不会去考虑明天的事。您要是想说服他们为几个月之后的收获而投入自己的汗水,只怕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