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推测,会泻肚子什么的不全是乔伊手中的食物的错,而是太过接近诅咒物,又使用完能与诅咒对抗的灵力才会招致这样的事态吧。
拉肚子拉到肠子都快出来的我,才刚带着没什么说服力的消瘦脸孔想安慰乔伊。然而那个要命的肚痛再次袭来,只好脸色苍白地拿着所剩无几的卫生卷,重新冲进草丛里。
“阿建先生——”
“别叫啊啊!拜托当着看不见!”
躲在草丛里的自己欲哭无泪的时,传来了可恶的青梅竹马的嗓音。
“乔伊,这是阿建自找的。不用自责,也不需要担心他。”
千棘减低对方的罪恶感的同时,不忘踩我一句,丝毫不同情这边。
“说到底,一下子用光‘力量’,单单泻肚子已经是便宜他了。”
而第二件事。我终于明白乔伊的神明上次叫我听虫鸣声的意思了。
我们处理完诅咒后,少了诅咒的影响,大自然恢复生气是好事啦!但那些蛇鼠蚁虫全部跑出来开嘉年华是怎样!一到晚上简直是吵死人的地步,乔伊说这才是正常的现象,代表雨林回复生机……结果我也很正常的严重失眠了。
我到底可不可以拿封印箱里头的剑出来让它们闭嘴?说不定诅咒就是被它们吵醒的啊啊!
作为总结,我的预言成功了,说要被人背回去真的被背了。原本打算凯旋而归,风风光光出现的我,回到长屋时已经是被老哥背回去,灵魂半出窍的虚弱状态,封印箱也由千棘背着。虽然急着过来帮忙了,但一部分的纳纳斯村人视线让我好痛。
在躺下疗养的时期,乔伊进来为我治疗过。
首先是问我哪里不舒服,在我回答是头部和腹部之后。乔伊就拿些油涂在头上,然后以不知名的植物叶子扫了一扫,再手部以适当的力道揉了头部几下之后,出现了用她们原住民的话来说,刮出貌似引发病痛的黑色小石子后,开朗着说“这样就没事了”离开。
而病情就立刻真的好了许多。乔伊,真不简单。
而期间,周遭的村子送来了礼物。
当中有珍贵的鸟禽羽毛,木雕的餐具,以及各类当地原住民的彩色饰品。
顺带一提,得到最多的是千棘。
“偶数是神明的数字。千棘小姐被当做神明代言人来道歉了。”
据说,在不知那个怪异是何方神圣之前,不轻易地送上代表服从的偶数祭品,也算作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乔伊向我们解释当地相当考究的送礼规矩。
但这不是服从到底了嘛!
对此,推辞不掉而逼不得已接下礼物的千棘显得非常困扰。站在一旁的我和老哥更是。
(要是被怀疑身份,绝对是这个在当时开起无双模式的家伙的错。
我向她投去责怪的视线,而当事人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以后会注意一些了。”
“最好是啦。”
我吐槽了一句。
而我们回来的第二天晚上,纳纳斯的村人准备了庆功会。千棘和老哥与长老坐在上席,享受宴会的热闹与当地原住民的表演。
——而我这个病员孤苦伶仃地留在阴暗的长屋房间里躺着和封印箱长相厮守。
(啊啊……好心酸啊,来人啊!这里有英雄被冷待了啊啊啊!
躺在病床上,我的眼角发出被称为孤独心酸的泪水光芒。
能相信吗?他们居然把我这个大功臣冷落一边,自己享受着美好的时光。再怎么样,也要找人来陪我吧。就算表面上是一个被抬回来的弱鸡,无功也有苦劳没听过吗。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望有美少女宴会不去来伺候我了,但起码也要留下个人来照看我啊。
如同一名难搞的病人一样,我躺在床铺上咕哝着不停地抱怨。
受到了这样的委屈,就算自己高歌一曲《月亮代表我的泪》也应该不会被原唱者怪罪吧。
“唉……”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我,由于待在房里太苦闷了,我勉力地爬起身子,然后走出房间。
接着,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长屋空地上的庆功会。
那里正在向客人表演着英雄舞。
挥舞着长刀以及刻着浮雕的圆盾的原住民,向客人展现了异地的风采。
老哥和千棘大概看到我的情况有前车之鉴,不大敢多吃摆在他们面前的食物。可恶,连我想吃都没有的吃……如果我现在下去加入的话,会不会显得我很贪吃?啊啊,那块烤肉好像很好吃。
而宴会之所以能享用到肉也是因为驱除了诅咒,动物开始回来这片地方栖息的证据,也让纳纳斯村的人们正在放心下来。
当自己不甘心地咬着指甲,我忙着对食物留口水的时候,男人们的战斗已经结束,退下来。
而表演的人轮到乔伊。
身穿着米白与蓝色搭配的长袖衣裳,头上戴着斗笠,盛装打扮的乔伊缓缓起身,跪着行礼后就在火堆旁跳起他们原住民的谢神舞。
巫女的身躯随着村人吹响的原住民乐器翩翩起舞,原住民的古老歌曲似乎在安抚孤魂,又似乎在讴歌赞扬天地恒宇。随着精灵般的歌声迂回缭绕着空地与我所在的长屋走廊上,舒服的晚风拂过脸颊。
这时的乔伊·莫奇马兹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的人,染上了异界的美,让人对她的身影入迷。
陆陆续续的,坐在地上的原住民们也跟着唱了起来,虽五音不全,但是那同样是舒服的节奏,将歌词连接起来。
当乔伊游移跳着的舞越来越靠近庞大的营火焰时,巫女的身子突然没入灼热的火焰之中。
“!!”
发生意外了。我不禁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身在火堆里的乔伊。
“老哥!千棘!”
我对着宴会上席叫喊。但在那之前,老哥和千棘不用我说,马上就站起来想救人了,而身在一旁的长老却轻轻的拉他们坐下。
彷佛中间的营火是假的,乔伊依然委婉动人的歌声没有停止。
“没、没事吧?!”
即使如此,双手紧握着竹制的护栏,我依然担心乔伊的状况。然而,这样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动人歌声延续了下去,火焰宛如随着悠长的曲子缠绕上乔伊,但火舌像是失去温度一样不再炽热,不给予舞蹈者任何伤害。巫女每走一步,脚下的火焰就会像专业人士表演的魔术一般,逐一熄灭。脚趾一离开后又逐一从地面里窜出,复燃,宛如拥有生命的火焰整体与舞蹈配合,炙热的火花亦宛如受到驯养一般,精巧地夜空中飞舞。
“森间叶轻轻飘落,
树躯干上的紫兰花散发着揭开心眉的芬香,
月光浴照的大地上,
啊,长眠于神山的众神。
请佑助大地之子的我们,
于先人血汗曾经渗透的绿土上,
及栖息在深山洞窟的英魂,
得以过欢乐的五谷盛收祭典。
七彩云雾笼罩的神山,
滑落缤纷的雨珠,
千百年来日月光芒淋洒着,
流淌了无穷无尽之河水,
与先人的英灵无一不在我们心里。
请佑我等,
驻此安居乐业,
得以过欢乐的五谷丰盛祭典。”
或是鼓舞人心的皮鼓声,或是优美的竹笛吹奏着。
与男人们跳孔武有力的英雄舞时相异,女性的舞蹈明显展现出柔和优美的姿态。而乔伊此时歌声里没有被神明附身时,自带有神性那份沉重。
悦耳悠扬的曲子节奏逐渐缓慢,充满异趣的舞曲走向尾声时,狂风袭来,一阵突来的大风宛如龙卷风般围着营火地,刹那间将数米高的火焰吹熄,曲终。
她在正月的月光下安然无恙走出来行礼,全部人也报以如雷的掌声,更有一众年轻人热烈地为她喝彩。
(表演效果吗?
千棘紧张地跑来关心她了,但从自然的神情来看,她真的没事。认知到这点后,我才停止冒汗。
“你……好些了吗?”
幽暗的长屋尾端出现一个人影。
声音来自于乔伊的弟弟,仁烈的脸庞轮廓在远处重新点燃的的营火光下忽隐忽现。
“真心希望是由美少女来问我这句啊。话说回来,仁烈你没去庆功会吗?怎么在这里?”
看到他在这里,倚着走廊上的杆栏的我有点好奇地问道。
“还是说你和我一样肚子痛?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丢下好吃的食物不管,跑上来找我了。”
“谁肚子痛了!只有你和身子虚弱的人才会肚子痛!”
“仁烈,就凭这句你要对全世界水土不服而肚子痛的人道歉……算了,你姐姐没事么?”
我用脸比向了庆典。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事,但好歹也要问一问。
“火是无法伤害到姐姐的。她被大地母神大人的丈夫,火神大人庇佑着。区区火舞算不了什么。”
(还有这种能力啊……人类巫师有这种神通力也算是异与常人了?
我打个懒哈欠。
“原来是这样。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仁烈顿了一下。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拿出藏在身后的袋子。
“……我是来还你食物的。”
仁烈说完就把身后的罐头全数交到了我手上来。
就在我错愕的同时,仁烈却把头扭向一边。
“你留下字条说吃不完的话就回来吃,所以我帮你保管了……有些人想偷吃,我也不给他们!他们要抢,我就打败他们了。厉害吧?”
“……”
一时之间,我说不出话来。
“厉害个头啊。仁烈小弟,我给你罐头是给你吃的啊。你怎么全数还给我了——唉,还说你的朋友要吃,就跟他们打架,这不就没有给你的意义了……怎么办,我给你好像害你更加没有人缘了……”
“我、我才不要人缘这种东西呢!”
“说不需要人缘……这种话真是不值得赞赏。”
大概得感谢夜色遮住了我刚刚变化多端的表情。不然给仁烈看到的话,他这个脸皮薄的家伙恐怕早就跑了。不过,这些罐头怎么办?带上飞机吗?可是我回去基地后我又不吃,有谁放着新鲜食材不吃,去吃罐头呢?拒吃送走的话,又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唉。
那只好就如他所说的,我回来后说要吃,就吃掉吧,食物就不好浪费了。不过数量有点多……
“谢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因为这数量有点多啊。就在这里吃吧!就当着那是小型的庆功会。怎样?”
当下邀请仁烈一起把不怎么健康的罐头吃光,就当别树一帜的晚餐……呃,宵夜吧!
“……要吃吗?这里?现在?”
“仁烈惊讶干嘛?拿回来给我,叫我吃的不是你吗?难道我手上这六个罐头是幻觉吗?还是你本来就吃掉了,里头是石头?我又不可能跑去庆功会不吃你村子准备的食物,而去开罐头……虽然这里有点闷热,却只能这样了。”
跑下去不吃宴会的食物,还带罐头来吃,不就表示他们的食物难吃到我自备食物去吃。
如果真的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我铁定被老哥和千棘塞进罐头里。
“你不嫌这里热,我还嫌弃呢……你跟我来吧。”
仁烈听明白后,挥挥手让我跟着他。
“等。等等,我手里还有罐头,爬不下去啦!”
“……我帮你拿一些。”
我们爬下长屋,避开庆功会的人群。我和仁烈就走向夜晚的雨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往与去封印诅咒的地方完全相反的方向。而仁烈走得很快,完全不顾虑看不到路的我的心情。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跟着我就是了。”
“问了才知道啊。”
“都说别问了,你到了就知道了。”
“你一下子拐左闪右的,要是我迷路了这么办?哪里会迷路!”
“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懂不是吗?吵死了,稍微安静好不好。”
“啊……也是。”
我和仁烈的对话在雨林里此起彼伏。而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在月光的照亮下,雨林里的路我仅能勉强可以看清有没有障碍物,喂,我不是说不要走那么快吗?我的肚子还有点痛。
“就是这里。”
大约十分钟的距离,没走多久的路就来到了一个洞口狭窄的山洞前。山洞的洞口只能让一个人弯腰走进去,但还不到太狭窄的地步,但如果是两人宽的体型……那就对不住了。
“进来吧。”
说着,少年弯腰就进了山洞。
“等、等一下!这个山洞你确定安全吗?有多长啊?里面是越走越宽,还是越窄?会不会一下子崩塌的?不,不要这时候不好诅咒自己……”
“唧唧喳喳的吵死了,快跟上。”
仁烈的身子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中,自己既不能丢下他不管跑掉,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只好硬着头皮,弯下身,钻进山洞里。
变成零视力的瞎子后,我立即尝试用手探路。不过为什么这个山洞会这么吵?
“——在这里!”
黑暗中,一只手粗鲁地抓住我的衣衫,将我拉出山洞。
“原来这洞也不过三米长而已哦!我之前紧张什么劲啊,真是的……这里是?”
这里是一座被山岩隐蔽的自然美景。
犹如一道巨大华丽的水晶帘子,整体被天然山壁所包围的瀑布,其飞溅的水花常年不间断的洒落,约莫十米落差的山水倾泻而下的轰隆声响传来。水面闪烁着皎洁的月光,水流长年磨得光滑的灰黑色大石块,只有顶端是可以遥望充满星子的夜空的天窗。
对眼前的壮观景色感到惊叹,虽然规模远远不及尼加拉瓜瀑布、世界级的景观,但还是让人打从心中涌出了感动。
“好厉害啊,这个地方。”
“是吗?”
我的声音掺杂着瀑布直奔而下的轰鸣。而仁烈的语气有些得意。
“先过去对面吧,那里没有水花。”
仁烈指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干燥的黑色岩石后,就轻盈地跳到对岸。
“好,轮到我了。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来到这种地方吃罐头的经——呜哦,好滑!”
“小心……太迟了呢。”
还有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冰冷的水里的滋味。
“笨手笨脚的。”
仁烈叹着气拉我上岸。
“没礼貌!是石头太滑了啦!还有我肚子还没完全康复!加上我是想要让你看看城市的滴水美男开开眼界才故意落水的,没错,就是这样!”
“城市里的人都这么找借口的吗?真是大开眼界了……等等,干嘛脱衣服啊!”
“时时刻刻半裸的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吧。喂,别抓着我的衣服啊!现在我全身湿濡,不让我脱是想要我着凉是吗?”
“……说得也对。下意识以为你脱了衣服就会看到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阻止了。抱歉。”
“很好,这小子过来和我决斗吧。”
“不要。”
决斗的要求被拒绝了,仁烈他坐在岩石上扭干衣服,随口补了一句。